雾二七

初恋注定无果。

这句话从暴力熊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停下大嚼着面包的嘴，按下暂停，猛喝了一口手边的胡萝卜汁，硬是将没来记得嚼细的面包吞了下去。

如我所想，被噎住了，不是被大块的面包噎住了，而是suibaomian随面包一起吞下去的空气，是空气这种我直到死都离不开的奇特物质，害得我喘不过气，害得我不得不蹲在地上，一边捂住胸口，一边腾出手抹眼泪。

这是两年前的我了。

那时候我疯狂的迷恋着阿翔，他却从来都只是回应我最简短的问候，现在想来，我在持续了七年的初恋里，我是说，如果一个人的爱情也算是爱情的话，将自己放在了太低的位置。

张爱玲说，爱一个人的时候，女人往往会低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我不是很爱张爱玲，或者说我只是不喜欢被大多数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挂在嘴边的文艺家，所以那时候的我，应该没有看过张爱玲，也不知道这句话，不然我极有可能偏激的将这种单恋持续更长时间。

因为，我实在是没脸承认，阿翔最简短的回复，也会让我有一种他将月亮将星星摘下来，放在了我的手里。那种幸福，现在想来，也无比真实，恍如昨日。

可过分偏执的初恋，更何况是单恋，更何况是无疾而终的单恋，让我的性格多少有点扭曲。尽管我不这样认为，闺蜜却无数次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太冷漠了，继续这样冷漠下去，这辈子就没想嫁人了。

我冷漠吗……

我只不过是，在我也喜欢的男孩打电话跟我告白的时候，仅仅因为他是在电话里告白，而不是站在我面前跟我说，“我喜欢你”，就拒绝了他——或许，我拜拜浪费了一个少年一生仅有一次的浪漫，误解了他一生仅有一次的羞涩。

我只不过是，在一个据说对我有点意思的男孩，在逸夫楼的四楼有三次偶然坐在我旁边后，收拾起自己的书籍和铅笔，默默地离开后，再也不去那个好不容易发现的幽静的，抬眼便能看见嘉陵江和群山的窗口。

我也只不过，是在一个即将成为同学的男生在QQ上跟我聊了几次，在图书馆帮我借了一本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书后就跟我表白的时候，跟他说“我有一个想嫁的人了”。

他问我为什么有了想嫁的人，现在却依然单身，我便笑着跟他说，因为那个人有了想结婚的人，而且那两个人我都喜欢，所以除了祝福，我什么也不能做了。

天知道我说的想嫁的那个人，是阿翔，是高野，还是桐岛，只知道我在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想着的有这三个人。这三个人中，却没有一个与我有关系。

这次，仅仅是因为，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它应该怎么发生。

崔斯坦应该也不知道，他不过是一个被冥冥之力操控，往返荒原与人间之间的摆渡人。

寂寞的他，没有固定的名字，没有固定的容貌，没有固定的朋友，甚至，没有一个固定的可以说话的人。

就连他不断往返游走的荒原，也会根据需要摆渡的亡灵，而具有不同的景色。

他寂寞惯了，她却出现了。

她出现了，在充满黑暗和死亡的隧道尽头。

她步履蹒跚，充满惊恐，看见他风中凌乱的头发时，便兴奋得朝他跑过去，跟他说话，因为她一直误会了，她以为自己是隧道尽头唯一死里逃生的人。看见他的瞬间，她发现自己错了，原来还有一个叫崔斯坦的男孩，跟她一样，从充满尸体的隧道里，走了出来。

可是天知道，她还是错了。

崔斯坦不是从隧道里出来的，是从荒原来的，一直都在隧道尽头的山坡上，等着这个注定要到来的“小天使”。

他这次的任务，便是摆渡这个误以为自己还活着的小天使。

见她的第一面，崔斯坦就通过天使的眼睛，看见了天使纯洁的心，他知道，这个小天使，已经爱上了他。

因为他此时的容貌，是小天使心中的幻想赐予她的。

临别之前，小天使鼓足勇气跟崔斯坦表白了自己的心意，崔斯坦微笑了，他说“我也喜欢你”。他骗她，会一直跟在她身后，单纯的小天使相信了，穿过荒原尽头的屏障时，小天使回过头，身后依然是荒原，却没她亲爱的崔斯坦。

她大喊着崔斯坦的名字，哭着找了他许久，却不知道，崔斯坦就在屏障的另一端，流着泪看着痛哭流涕的小天使没有了自我。

不到五分钟，崔斯坦又被冥冥之力待到了现实世界，去接另一个命中注定的亡灵。这一次，却破天荒的保持着崔斯坦的容貌，崔斯坦的名字，这一次，他似乎变成了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流血的伤口不会瞬间痊愈，他在疼痛中，一刻也不停止地思念着他活泼的小天使。

想着她应该从此以后，都过着幸福的生活了，她真的成了天使。

想着她会不会也想起他，哪怕一分一秒。

他不知道，小天使抛弃了天堂，独自一人找到返回荒原的路，想要在荒原的路上，遇见她亲爱的崔斯坦，跟他一起生活。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因为从来没有摆渡人摆脱冥冥之力。

他也不知道，他们都怕。但是，他们都选择了尝试。

他们之间有的是爱情。如果真的有了爱情，那还会怕吗？唯一怕的，就是失去了吧。

就像在看世初的时候，暴力熊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高野，哪怕是答应他，永远都只跟他做普通朋友。

就像我口口声声地跟阿翔说，他对我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却离不开的朋友，跟他保证，我绝对没有喜欢他。

说到底，是因为两人之间没有爱情吧，所以没有底气，连单方面地说出“我喜欢你”，都不敢。

《摆渡人》这本书，是我在本科时买的最后一本书，决定买它，只是因为被封面上那句“如果我真的存在，也是因为你需要我”。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浪漫主义者，期待着这辈子遇见一个萨特一样的人，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精神恋爱。

所以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的前提，必须，也只能是爱情。

我相信我的理解没错，是小天使的爱，让崔斯坦变成了一个人，找到了自己在人间存在的意义，所以小说的最后，他微笑着对再一次出现在隧道门口的小天使说：“是的，我在这里”。

所以，我不得不跟暴力型说，无果的不是初恋，无果的，是我爱你，你却不爱我。所有的伤心，所有的寂寞，所有的无望，都源自我爱你，你却不爱我。